第二天,安德就应聘到了一家软件公司工程师的职位。苏珍竟然没有察觉,安德很早前就做着来延安发展的打算了。两条河流中,必须要有一条河流主动偏转,二者才能汇合。他们选择在一个晴朗的周日晾晒蓝花被子,清洗家具,制造并挥霍着细小清亮的快乐。房间虽然不是很宽敞,但安德拿出所长,又是构思绘图,又是设计布置,房子很快呈现出某种特别的风格来。嗯,是有那么些过日子的味道了。
苏珍想趁闲时动笔写一篇小说,安德来临前,其实这项工程已经进行了一半,但安德来之后,苏珍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无法写出一个漂亮的句子。如果说这是“失语症”,那苏珍愿意沾染。古人说殷忧启圣是有道理的,当人为幸福所困,神经啊思维啊,似乎也都醉过去了,不能正常工作了。
每一天似乎是重复的,但明明又格外新鲜。从每个平常的日子抖出新意来,这得需要一个技艺高超的魔术师。安德就是这样的魔术师。他的浪漫似乎是天生的,不需刻意,就能渗透到生活的土壤里。为了让苏珍多睡几分钟,每天早上安德都备好洗漱品才喊她起床,也不论晴雨,都护送苏珍到站牌,看到她乘坐的车远去才折回去上班。一个连仙人球和绿萝都养不活的女孩,得攒够多少运气,才能遇到这样一个人。
苏珍是多高傲的女孩啊,但几年了,却在他身上挑不到一点瑕疵。刚开始交往的时候,苏珍甚至还攒着一股力量,非要揪出点问题来,但日子一天叠一天,苏珍的挫败感也愈来愈重。不久苏珍就在心里宣布放弃了。嗯,这是一个可敬可爱的敌人呢。
苏珍喜欢布艺品,喜欢猫,安德从外省的家里来,就带来了祖母缝制的花猫手套和鞋垫。苏珍喜欢吃柚子,安德隔三岔五就提回来一只柚子。他从来不去说明他的爱情,不去计量付出了多少,他总是把爱情自然地递给你,好像那是他的本分。
很多时候,苏珍会觉得这个世界是一个虚幻的梦境,人们根据某种不可违抗的旨意,来到了同一个梦域。有人失望,因为在梦域中没有遇到愿意一起做梦的人,从而感到孤独。父母兄弟姊妹,是第一批在梦域中和我们站在一起的人。后来的,比如朋友,有些做了噩梦,心灵受创需要安抚,临时靠近你,等到复原就远离了,就开始新的寻觅之旅;也有留下来和你踏踏实实一起做梦的,但很少。爱人呢,有的是被某种契约绑在一起,不得不留下来一起做梦,而有的是铁了心要和你一起做梦的,契约对于他们来说是不存在的。
苏珍突然想到,梦域中还应该有一批“人”,比如花鸟虫鱼,比如风鸣鸟啼,比如在梦域中服务于我们的各种器物。家里的恒洁智能双Q马桶,显然就是这样的“人”,它智商高情商更高,一键旋钮设计让人很省心,记忆功能储存着苏珍的人性化需求,它的即热恒温从不挑战苏珍的耐心,鞍前马后地为苏珍认真做梦服务。
苏珍也不确定,梦域会不会随时调换更新。她唯一能够确定的是,不管这梦域中断还是消失,她都感觉到值得。值得,是很高的褒义词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