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◎曹香玲

“咧啰”一声，门把手轻微地转动，钻进一个圆圆的脑袋，一字形的柳海下，嵌着一双大眼睛，眼里有两颗黑葡萄，滚来滚去。

“大舅婆，我要打球。”曹宁烜甜甜脆脆的声音，像一缕朝霞洒进卧室，我赶忙接住她的声音，牵起她的小手。

没有隔墙的七间房屋，成了孩子的“球场”。曹宁烜将乒乓球往前一扔，乒乓球咚咚跑远了，她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向前，挥舞双手，如蝴蝶般扇动着宽松的衣袖，欢叫着追去。乒乓球时而亲亲她的脚，时而亲亲她的头，时而亲亲她的腿，给了她无限惊喜，洒下一串串的笑声，拍打着空气，清脆如铃。那笑声穿过我的耳朵，像一颗石子激起湖面的层层涟漪，激发了我的童心。原来，大人的心里也藏着童趣，只是在世事的尘埃里，早已不知沉积在何处？

她抬起穿着新鞋的脚，说：“我穿的是运动鞋，我爸爸给我买的，你要穿运动鞋才跑得快。”她撅着小嘴，自豪的声音擦拭着脸上一对“红苹果”。汗水沾着她的头发，她举起双手，像蝉壳一样从衣服底下钻出脑袋，极快地脱掉外套，无需大人帮忙。

她快抢到乒乓球时，伸脚想踢球，却听啪的一声，乒乓球塌陷了，瘫坐于地上。她愣了愣，转动着瘪进去的乒乓球，睁大眼睛望着我，说：“我叫爸爸赔，赔你球。”我赶紧哄她，怕她会吓哭。她喜爱的乒乓球，突然被自己踩瘪了，不能玩了，这对于三周岁的曹宁烜来说，是从未遇到过的坏事，而她没有被吓哭，也没有抱怨，没有纠结，当即有了解决办法，奔向她爸爸，商量着办法。

曹宁烜想要跳舞了，见我正在洗碗，就伸手来帮忙，不小心打翻了酱油碗。她抓起纸巾，边擦边说：“我会擦干净的。” 她那两颗黑葡萄在凝脂上滚动着，仿佛试探着周围人的反应，看她主动采取“补救”措施，大人们忍不住笑了，她扯着我的衣襟，很快将不安转为笑了。

音乐响起，她踩着节拍，扭腰、翘臀、点头、伸展、旋转，再来个倒地翻滚，把大人逗乐了。音乐是我从手机里找的，她是第一次听到，连续几分钟流畅地自创自演，仿佛预先编排，我想三岁小孩的小小身体里，不知藏着多少创新的细胞？

坐着吃饭，她突然涨红脸喊，要上洗手间。我抱起她，冲进卫生间，给她擦屁股时说，好臭。她却说：“你不闻就不臭了，我不闻就不臭的。”

她的话，让我想起家乡一带说大人不太懂事时会用“三岁小孩”来比喻，而才三岁半的曹宁烜，讲话、做事、反应速度都不像“三岁小孩”。我扑哧笑了，说：“你这小不点，学会装糊涂呀。”她马上反驳道：“我不是小不点，我长大了。”“噢，那你长大了想要做什么？”“我长大了想要做好事。”我惊讶地问：“为什么呀？”她歪着脑袋，说：“因为我喜欢做好事。”问曹宁烜为什么要踢球，她说：“我喜欢。”为什么要下围棋？她说：“我喜欢。为什么要做好事？她说：“我喜欢。”

一个不到14公斤的孩子，抢着替他人做事，且很乐意地尽己所能。比如她叫我蹲着，主动帮我解下围裙；垫起小竹椅，主动按电梯开关；来客人时，主动分享草莓……难怪，在学校班级里，其他家长习惯叫“曹宁烜的爸爸、妈妈”“曹宁烜的外公、外婆”。在陌生的环境里，很快就有新朋友围着她转。

比她大7岁的姐姐曹婧娢，是个全面发展的孩子，考取了围棋五段。曹宁烜在姐姐的影响下，也学着姐姐样子，摆出棋盘，找人下围棋，还说：“我的姐姐下棋好厉害的。”而姐姐说：“妹妹好像比我还大，有时会来指挥我。”

这让我想起平时她父母对姐妹俩常说的话：“要高高兴兴地去做事，哪怕做错了也没关系，想想怎么做得更好？”

曹宁烜在父母灿烂的笑容里，在外公外婆的呵护下快乐成长。

孩子的心像镜子。大人在奔波劳累中，是否也可心存更多快乐、更多欢喜？

曹宁烜出乎意料的举动，可爱中带着老气，却没有“小大人”的俗气，大人亲切地说她是个“老赤豆”（方言，对懂事小孩子的昵称），不知她心里装了多少我们不知的未来。